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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情诗/10:08】见尘寰(上)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同组 @乱魄抄,我是来给劳斯衬托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联文 @云横秦岭🍂

#曦瑶only

#私设满天飞,ooc致歉

【曦瑶情诗/10:08】见尘寰

1.

蓝曦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嘴唇轻轻翕动,无声地念诵。面前,金身的佛陀高坐于莲台之间,手拈一枝金婆罗花,嘴角含笑,庄严且悲悯。

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旁边伶俐的小沙弥乖觉地上前,将手里已燃近半的香递在他手边,蓝曦臣颔首表示谢过,才接过来插在莲台面前的香炉里。

青烟袅袅而起,佛陀慈悲的面容在烟雾里氤氲得模糊,他合手再长揖,随后转身离去。

2.

自从出关之后,蓝曦臣就常来这个寺院里礼佛。

他原本并不想这么早出关,他自觉旧事尚且难明,便更遑论未来去往何处,何况他蓝家的兴衰与他息息相关,更不敢轻易做怎样的决断。金光瑶曾经与他把臂同游的场景与最后那声嘶力竭的质问时常盘桓于他心头,真心虚情难断,他一面觉得金光瑶做的事情实实在在是对他的利用,伤痛横亘心口辗转,可一面又觉得金光瑶待他到底是有真心,他未敢也不甘轻易否定那一段少年时的情谊。

旧时过往一夜之间都碎裂成沙,一剑斩开一场流光蜃影,徒留琉璃般岁月过往零落满地,破碎不堪拾。

那段最困苦,将他从一块璞玉磨砺成无暇璧的时光陡然镜花水月那样如梦似幻,他尚且来不及从至交错信的惨剧里回神,岁月却已匆促无情地流淌过日夜。

但终究思追和景仪等小辈尚未成长,蓝忘机云游天下常年不在宗门,蓝启仁虽然依旧很严厉,却毕竟不如盛年时那样精力充沛了。

他出关的那一天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坐在寒室的院子里观花,神思混沌里忽然有门生来报蓝家与聂家因一些小事起了纠纷,长老们僵持着没法统一意见,只得请家主出来定夺。

他就这样在一年后第一次踏出了寒室的小院,压下满心的惶惑,勉强聚拢思绪处理了那一场矛盾。

然后看着书案上堆得高高的卷宗,再也没有提起他要回去闭关的事情。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重新担起了这份家主的责任,没有说出关,却也每日做着闭关前做的一切事情。

甚至多了一件,隔三差五地,蓝曦臣就会到这座寺院里礼佛。

3.

他礼佛的寺院座落在里云深不知处不远的山里,不算大,也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古刹,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主持方丈带着四五个年轻些的僧人和小沙弥。除了初一十五和节日有镇子里的百姓来进香祈福,平时大多很清静。

唯有寺院门前,大株茂盛的金檀花沿着山路恣意盛开,直通道山腰断崖处的亭子里,亭边新竹并苍苔,亭下茫茫千丈云雾如海。

蓝曦臣常在进了香之后去亭子里闲坐,一坐就是一天,望着山下翻滚的云海或绿涛出神,又或听那座寺院里的主持在那里敲着木鱼诵经。

主持是个胡子垂到胸前的老僧,说不出有多大的年纪,身体很硬朗,神色悲悯平和得也像是莲坐上的佛陀。

第一次在亭子里见到他的时候,蓝曦臣刚进完香。

他很难得出一次门,便不想这么快回云深不知处,又不知道去哪里,索性随意找一处地方坐下来。

那时候他刚出关不久,还是隔三差五地出神,恍惚走进亭子里时,也当这清静的寺院边的亭子也少有人来,进来了才发现有人在此,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垂目一下下敲着木鱼。

蓝曦臣有些尴尬,正想退出去,老僧已经睁开眼睛。

他便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在下误入此地,打扰大师,这便离去。”

主持打量他,嗓音沙哑,语调却慈悲,“既是相遇,便算有缘。”老僧复又低头,手中木鱼一声声笃笃轻击,“施主既不知要去何处,不如在此听老衲诵经?”

蓝曦臣怔一怔,合手再一揖:“那便打扰大师。”

他便坐在亭里听主持诵了一日心经。身侧幽谷千丈,风起青萍末,竹海簌簌地吹落满地的枯叶,老僧平和的诵经声与木鱼声伴着飞鹤流云荡开在深山里。

他盘膝而坐,合目垂眸。

至戌时,主持收起木鱼起身,“时辰到了,施主请回吧。”

蓝曦臣看着主持,了然:“大师在劝我开悟?”

主持只是呵呵一笑,诵了声佛号:“施主多虑了。悟与不悟,皆是个人缘法,出世在世,也不过一念之间。施主尘缘未解,老衲又何必强求?”

蓝曦臣道:“可大师仍是在劝我。”

老僧只道:“我佛慈悲。”

蓝曦臣默然良久:“大师通达。”

4.

自那以后,蓝曦臣便常去那座寺院里进香,闲坐。

有时候他会碰到主持,慈悲的老僧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并不劝他,只反反复复地诵那篇心经。至戌时,便起身送他离去。

遇不见时,蓝曦臣便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望着亭外缥缈翻涌的云海出神。

白云与山同明灭。

便时常想起金光瑶。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金光瑶尚未成亲。

那时候一切都还好,蓝曦臣总邀金光瑶一道夜猎,并不拘于妖怪的品级,只要两人都有闲暇,他便很喜欢邀金光瑶出来,或是他到兰陵去同他一起。

他依稀记得那夜他们要猎的是一只蟒妖,属性极阴的妖怪只在夜间出没,故而他们相约也在傍晚,蟒妖出没的地点离这寺庙只隔两座山头,蓝曦臣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那座亭子里。

约的也是戌时。

蓝曦臣去得很早,离约定的时刻还有两刻便到了寺前。

他本想去亭中闲坐,可落了地,便发现平日颇清静的寺院难得地香火缭绕,有些显然是夫妻同来,也有年轻些的书生和女孩子带着书童或婢女走进庙门。

他一时有些茫然,收了剑站在不远处,有些懵懂地看着这热闹的景象,过了一会才想起拦住一个过路的男子:“请问这位先生,为何今日这寺院里如此热闹?”

那男子还颇年轻,身边带着个长相甜美的江南女孩,大约是他的妻子。没等男子答话,那女孩便咯咯笑起来,嗓音里带着姑苏特有的脆和甜:“咦,这位公子不知道今日是七夕么?”

“七夕?”

“七月初七,可不是七夕么,”女孩道,又打量着蓝曦臣,“这位公子不是来祈福求签的?那来这里做什么?”

蓝曦臣那段时间一直少得闲暇,连日子都不大记得,再加上蓝家向来没有过这样的节日的习俗,直到这女孩子提起来,他才想起今日是七夕。他有些窘迫,讷讷地,“不是……只是在此等人。”

女孩儿愣了愣,忽然露出个了然的微笑:“是么——那可真是巧,但既然都来了,也是有缘,待会公子等的人到了,也当顺便同她去寺里祈祈福,求一支签呢!”

这大抵是误会了什么,蓝曦臣一时也不知怎么和她解释,便支支吾吾地含糊过去。他谢过那对年轻夫妇,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熙攘的人群,看着那些成双成对的身影,忽然有些怅然。

七夕。

他想着。

难得遇到这样吉祥的节日,不陪着心仪之人来庙里上香祈福,倒是很可惜。

他前些日子听说阿瑶有意向秦家的小姐求亲,他的阿瑶是那么聪慧且玲珑的一个人,想必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的。而秦家小姐他也见过一两回,印象里是个性情颇柔婉的女孩子,可算是阿瑶的良配。

他便蹙眉,想着自己今日邀金光瑶出来夜猎,也不知是否耽误了阿瑶原本的安排,又转念想,以后阿瑶成了亲,大抵是不再能这样一有闲暇便同他出来夜猎了。

便不仅怅然,更有些莫名的窒闷。

却不知为何。

他怀着这样杂乱的心情站了一刻,天边暮色渐合,忽而一尾金芒飒飒地自天边来,划破傍晚暮光霞色。

金光瑶从剑上跳下来,见到他很高兴地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笑出两个圆圆的酒窝:“二哥等了许久吧?……是阿瑶来迟了。”

他亦笑:“不曾。”

5.

那天他们猎的妖怪并不棘手,解决了蟒妖回到寺院前时还不到亥时,回去恰能赶上蓝家的宵禁。

收剑入鞘中时,银河悠悠万里,自东方淌过夜色。

他们本该就这样别过的,但不知如何,蓝曦臣望着不远处的寺门,忽然想起不久前那年轻女孩的言语。

既然来了,便是有缘。

他便回头问金光瑶:“阿瑶,今日是七夕,我们不如进这寺里,去祈一祈福?”

这句话着实显得突兀,金光瑶愣了愣,蓝曦臣刚觉后悔,却见金光瑶眼中雀跃,只是迟疑:“可现在已近亥时,回去晚了,二哥会不会赶不上云深不知处的宵禁?”

“无妨,”蓝曦臣便摇头一笑,“蓝家有宵禁不假,但总不见得要把家主也拒之门外。”

金光瑶得了肯定,便应下了。他看起来心情甚好,连脚步也比平时更快些,可到了庙门边又怔住,很不甘心地盯着紧闭的院门。

他顿了一会,才回头对蓝曦臣道:“二哥,看来我们来得不巧,这寺院已经闭门了,”他顿了顿,又笑笑,“是他们没有福气,二哥若有兴致,我们下次夜猎时早些出来,我带你去兰陵香火最盛的佛寺祈福,可好?”

他故作无所谓的模样,但蓝曦臣仍看得出其中隐约失落,他微微思忖了一下,估摸着时辰,便道:“无妨,我们翻墙进去便是。这寺中的僧人要做晚课,子时方歇,我们左右不过进去求一支签,祈一次福,耽误不了多少时光。”

金光瑶愣了愣:“二哥怎么知道?”

“我幼时常来的,也不知主持是否还记得我。”他迎着金光瑶诧异的目光微笑,寺前灯火昏黄,落入他眸间晕染开暖色的浮辉光影,像极柔情,“是我父亲带我来的。”

“青蘅君?”

“嗯。”

那是蓝曦臣尚在童年的时候,蓝忘机出生未久,青蘅君就偶尔会带蓝曦臣来这座寺庙里祈福。

彼时的青蘅君仍是盛年,鬓边却早显出白发,他在如豆青灯与袅娜烟火里焚起九枝檀香,向庄严的佛陀深深礼下,末了,会摸摸蓝曦臣的头,再点起六枝香递给自己的长子:“来,阿涣,你也来烧一柱香。”他顿了顿,又补充,“为你娘和你弟弟祈福。”

那是蓝曦臣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烟云缭绕里青蘅君的面孔已经很模糊,甚至神态也不能分辨,唯有柔和的声音回荡在时光里,和着寺中僧人敲打木鱼的声响,细品便尝出很深的寂寥。

金光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隐秘,一时有些愧疚,急忙道,二哥,我并非故意……

蓝曦臣摇摇头,道,“无妨,我幼时很少能见到我父亲,对我来讲,能见到父亲已经很高兴,更遑论他带我出门。”他忽而想起什么,倒抿唇笑起来,“后来忘机长大了些,父亲来祈福还是只带我,忘机还不高兴,要闹的。”

6.

他们依着蓝曦臣的记忆翻墙进了寺里,寺院里的僧人果然还没有休息,他们向上了年纪的主持说明来意,老僧依旧如蓝曦臣以前与后来的记忆中那样维持着一张波澜不惊的慈悲面容,颔首允诺。

跪在蒲团上焚香时,蓝曦臣望着檀香上明灭的一点橙黄,思忖许久,默念:愿往后,流年变换,我与阿瑶,岁岁如今。

祷毕,摇签。

只有四字。

吾谁与归。

他捏着那支签,一时琢磨不透,却不妨身边伸来一只手,取过签文。他见金光瑶垂眸看了一会,忽而轻轻地一笑,将那支签握进掌心。

欲问时,旁边垂首捻着佛珠的老僧忽而诵了声佛号,淡淡地逐客:“签文已出,祈福已毕,二位施主请回。”

7.

后来蓝曦臣偶尔会思索那支签的含义,又觉得签上的询问无趣且无意义,他自觉与金光瑶志同道合,与他一道轻骑快马、振袖落雪尝遍少年恣睢快意,便可算作平生一知己的大幸。直到观音庙后多年,他忽而想起那一支签,才意识到那签文着实是很准确的,又想那天他若解透了签上的含义,是否便有机会将这一切颠覆重来,再或想着自己若重新去求一支签,是否便有尚能弥补的法子。但转念想来,金光瑶生前的种种早盖棺定论,而他却不是蓝忘机,身负着蓝家重重的责任枷锁,早容不得半点任性和执拗的余地。

于是虽常常来寺中礼佛,却终究没有再求一支签。

但对于蓝曦臣隔三差五往寺庙里跑的事,蓝家有些与他交好些的同辈和亲近他的小辈都似乎很担心。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便同他说一些别处热闹或壮美的情景,邀他去同赏。蓝曦臣一概浅笑着应下,但总只是陪在那些小辈或同辈身边,看他们游山玩水,自己袖手站在一旁,眉目笑意清浅且疏离,温和得挑不出错处。

后来便没有人再邀他去做什么,似乎都自觉打扰了他,只有小辈们会在夜猎或因别的什么事外出后给他带回一些新奇的玩意。

他笑着谢过,回去以后赏玩片刻,便很小心地藏在匣子里,再也没有取出来。

这种感觉着实奇怪,蓝曦臣知道他们为他好,也并不能说不欢喜,只是他总觉得如今红尘如梦,悲喜各不相通。各色各样的人带着各色各样的精彩从他身边摩肩接踵地走过,可遥隔楚云端,芸芸众生自有悲欢离合,他看着他们的笑容,渺远如观水月镜花,总觉得并不真切,想着不过大梦一场,便免去羁绊,总好过梦醒时于梦中淹留不得解脱。

又或只是,他心如止水,苍苔覆井,难起涟漪。

倒是回到那间寺院里,霜钟余响,经声悠长中,偶尔有黄莺鸣于竹上,清丽婉转,他才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他到底身在尘寰间。

8.

他就这样过了好几年。

有一年,他又去了寺里,听主持诵了一日经。

从静思中抬眸时,暮色四合,戌时已至,老僧早不见人影,只余身后一片喧嚣,寺院门口热闹熙攘,来进香祈福的百姓络绎不绝。

恰是七夕。

万里长风起,微云掩星河。

他忽而茫茫然地起身,沿着那条金婆罗花拥簇的小路,走向庙门。

而后,于攒动人群中寻一处蒲团跪落,净手焚香。氤氲青烟如云。他盯着橙黄明灭的火光,忽而觉得很恍惚,他来祈福,却不知为何祈福,又为谁祈福,他无愿可发,也没有什么事可求神佛的庇佑,只冥冥地觉得他还有这一件事没有办完,便来偿一场夙愿。

抬目时,佛祖端坐在莲台,拈花微笑。

就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蓝忘机长大了一些,青蘅君便会带着他和忘机一起来庙里进香。

将檀香递给蓝曦臣时,他说,阿涣,为你的娘亲和弟弟祈福。

将檀香递给蓝忘机时,他说,阿湛,为你的娘亲和哥哥祈福。

父亲手中九支香烛袅袅,却从无一支是为自己祈愿。

我佛慈悲,普渡世人。

然我此身,早不在红尘。

蓝家家训有言,为一人而入红尘。可于蓝曦臣而言,不如说金光瑶便是他的红尘,一切离经叛道因君起。少年时千百条家规将他束缚成神坛上可敬不可亲的神佛,需言雅,需行正。终日闭关的青蘅君后整个蓝家都期待着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无人敢同他过于亲近,甚至无人想过同他亲近,每个人都将他视为温仁又和雅的表率,仿佛他生来便是如此,便该如此,唯有这样才是一个蓝宗主,一个泽芜君。

可蓝曦臣只是一个人。

他在莲台上孤零零地待了这么多年,直到遇见金光瑶,才在他身畔浮光掠影地尝到一点红尘的百味,一点人间鲜活,从此念念不能忘。金光瑶生前,他那么期待与他相见,风露立中宵地翘首以盼,想与他仗剑出红尘,想与他振袖落白雪,想与他同跪佛前,祷一句岁岁如今。

吾谁与归。

他是这样喜欢金光瑶,喜欢到早不止是喜欢,那些金光瑶赠与他的红尘悲欢熨帖地温暖着他的血肉,他自此才知红尘暖,高台寒。

可终究,时光苍茫如刀,斩碎故园夜色,似此星辰如旧,早非昨夜人间。

吾谁与归。

金光瑶来之前,他向来高居莲台上。

金光瑶去之后,他自此无处见尘寰。

9.

蓝家家训有言,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他终于大彻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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